”小玫笑著應下。絨絨大約兩個月大,身子比同齡貓小些,皮毛華亮,前腳掌處有道細小的傷口,右邊的爪子少了一根指甲,問過寵物醫生說好不了了,應該是小時候被其他貓抓的。陳鈺聽了有些心疼,伸手輕輕摸了摸它的小手,卻被絨絨警惕的躲開,瑟縮著身子,很是膽怯。“少爺,這小野貓就是這樣的,在外頭找不到吃的捱餓,捱餓了就長不高長不胖,冇有力氣,所以總是捱打,捱了打受了傷就更找不著吃的。絨絨要是冇有遇見少爺,怕是活不過...-
週二約了和林盛嘉去畫室,來的還有他的兩個學生,都是蠻有天賦的孩子。陳鈺和他們聊了很久,腦海中閃過一些轉瞬即逝的靈感,隨即藉著林盛嘉的畫室就開始打底了。
林盛嘉的畫室很安靜,整潔乾淨,擺著幾副得意的畫作,窗前擺著一瓶插花,花的種類豐富,胡亂擺了一氣,不大和諧。
陳鈺的畫筆沙沙沙的落在白紙上,林盛嘉在一旁靜靜坐著,看了一會兒,就那些書翻動,翻一會兒書,又抬頭看兩眼。
林盛嘉怕打攪陳鈺,破壞他一閃而逝的靈感,但陳鈺有時也會停下來,和林盛嘉說兩句,側過身子想一會兒,隨即又開始畫。
這樣畫了三個鐘頭,易琥的電話就來了,陳鈺不做聲,林盛嘉就把電話掐了。
連著畫了五個鐘頭,林盛嘉從樓下拿了外賣上來,體貼的遞上了白水。
陳鈺冇接,眼中就盯著畫,林盛嘉隻是默默的把水杯放在一邊,他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他也是藝術家,他明白對於學藝術的人來說,一閃而逝的靈感有時候能改變一生,創造出難得的作品。
直到上完色,電話已經響了很多遍,林盛嘉憂心真的有什麼急事,將電話放在陳鈺身旁。
陳鈺怔愣了許久,被電話鈴聲一個激靈叫醒了。
電話中的易琥很是著急,詢問著陳鈺怎麼了。
陳鈺看了看林盛嘉,不知怎麼的,隻淡淡開口道:“冇什麼,在朋友畫室呢。怎麼了?”
回答他的是片刻的沉默,手機對麵男人的聲音剋製而溫柔,沙啞的帶著他獨特的味道。
“冇事,早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陳鈺放下手機,電話早已被掛斷,林盛嘉看著陳鈺有些猶豫的開口道:“是你愛人?”
陳鈺點點頭,搓了搓手掌,打算去衛生間擦洗一下手臂。
“呃……需要我跟你愛人解釋一下嗎?我是說……你在這兒的兩天隻是畫畫。”
陳鈺有些困惑的轉過頭道:“兩天?你在說什麼?不就是畫畫嗎?”
林盛嘉覺得有些詭異。
陳鈺一遍一遍的洗著手臂和指尖的油墨,並不是他熟悉的油墨,用起來有些不順手,撒了他一身。
陳鈺轉過頭看向林盛嘉:“有彆的衣服嗎?我的衣服臟了。”
林盛嘉從臥室拿了兩件短袖,一件白色,一件黑色,都是新的,吊牌都冇摘,摸著衣料柔軟,竟然和陳鈺的碼數一樣。
陳鈺拿了一件白色七分袖套在身上,感覺還行,看了看時間,蹙眉道:“太晚了,到家得十一點了,得趕緊回去。”
林盛嘉:“我送你吧。”
陳鈺搖搖頭道:“司機應該在樓下等著了。”
兩人下了樓,樓下果然停了一輛低調的黑色奔馳,駕駛座上赫然是一身黑色西裝的易琥,背靠在座椅上,微微仰著頭,黑色劉海垂下,看不清神情。
陳鈺詫異的看向易琥,隨即轉頭向林盛嘉道彆:“改天再見!”
易琥笑容依舊溫和,同樣朝著林盛嘉微笑道:“謝謝你照顧陳鈺,他就是這樣的,一碰到畫筆,就跟著了魔似的,叨擾了。”
林盛嘉麵色一僵,原以為會麵對懷疑敵對,冇想到陳鈺的愛人如此通情達理,倒顯得他自己心懷鬼胎了。
林盛嘉勉強微笑,看著易琥貼心的給陳鈺繫上安全帶,朝著他擺了擺手,隨即車輛緩緩離開。
林盛嘉黯然看著他們離開,若有所思。
回到家的易琥摸了摸陳鈺身上的衣服,疑惑道:“你冇有這樣的衣服啊?”
陳鈺從袋子裡翻出被顏料弄臟的衣服,坦然道:“畫畫時弄臟了,向林盛嘉要了一件。”
易琥笑了笑:“這個林老師真細心,大小都剛剛好,可能是給平時來畫畫的學生準備的。”
易琥怎麼知道林盛嘉是老師?
我有說過嗎?陳鈺狐疑,也許是自己說的?
陳鈺點點頭,解釋林盛嘉身量與易琥相當,他的衣服,自己是穿不下的。
“換下來吧,畢竟是彆人的,穿著不習慣。”
易琥冇有叫傭人,而是自己去衣帽間替陳鈺取換洗衣裳。
陳鈺看著全身鏡中的自己,一身純白短袖,質地輕柔舒適,摸了摸身後,感覺有些癢癢的,伸手摸了摸,攤開手,是一些小小的灰塵,白色的,有些像皮屑,有些像菸灰,他和易琥都是不抽菸的,所以他並不確認,隻是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快速的將身上的白色短袖褪了下來。
易琥剛出來就撞上冇穿衣服的陳鈺,短袖落在地板,男人裸著上身,白皙發亮的□□,很是奪目,易琥停了一秒,上前將衣服替他披上。
易琥:“彆感冒了,到時候頭痛彆窩在我肩膀上又哭又擦鼻涕的。”
陳鈺瞪他,卻不會躲開他在自己身上摩挲著的手。
兩人熄了燈,相擁而臥,室內漆黑,隻能透過窗簾透進來的柔和月光,隱約看清易琥清醒的雙目。
陳鈺迷濛著雙眼道:“快睡吧,老公。”
易琥遠遠的望著窗外,溫柔的聲音緩緩道:“親愛的,你愛我嗎?”
陳鈺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愛,很愛,最愛你了。”
易琥:“如果有一天我下地獄了怎麼辦。”
陳鈺睏意消了,彎著眉眼,享受丈夫偶爾的撒嬌:“你那麼好,上天堂都委屈你了。”
易琥不依不饒:“如果我變成惡魔?”
陳鈺篤定道:“那我也一定變成了惡魔,我們一起下地獄,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不好?”
室內寂靜無聲,久久的,陳鈺懵著眼,腦袋昏沉沉的,快要入睡時,耳邊隱約傳來易琥輕輕的呢喃:“好……”
過了一星期,易琥終於答應陳鈺去寵物店把絨絨接回來。
兩人坐上車不久,前麵司機就遞上電話,說是家裡打來的。
易琥麵容平淡的接過電話,說了幾句,遲疑著朝著陳鈺看來。
陳鈺毫無所覺,手裡抱著給絨絨精心挑選的小玩具,塞了貓薄荷的小魚玩偶,還有帶著豔色鳥羽的小球。
陳鈺臉上仍舊帶著笑意,看著易琥的眼神不解道:“怎麼啦?呆了?”
易琥捉住陳鈺的手,一雙眼睛滿是緊張,他輕輕道:“寶貝,我一直會陪著你的,你還有我……”
陳鈺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看著窗外車流向前,綠色的街道樹木朝後飛奔,心跳漸漸加速。
陳鈺扯了扯嘴角:“怎麼了?”
易琥冇說話,沉默了良久,開口道:“爸媽……爸媽所在的飛機出了事故……墜機了。”
陳鈺一張臉瞬間煞白,身體猛的向後墜去,一雙眼睛呆滯著,整張臉彷彿一瞬間變成一張乾硬的紙包,他扯著臉,平靜道:“你說什麼?”
彷彿是一句平靜的問話,無聲無息,像是靜悄悄的深淵,而緊緊攥起,發抖的手臂,預示著平靜水麵下的暗湧。
易琥:“爸媽,死了……”
陳鈺以為會有淚水的,可是這一瞬間,隻剩下了巨大悲傷衝擊後的平淡。
陳鈺淡淡搖頭:“我不信,我要回去!”
司機調轉車頭,易琥先是聯絡航空公司再是給陳父陳母的私人助理打電話,最後安排律師處理一些經濟事務。
陳鈺全程呆滯的睜著雙眼,僵直的坐在後座。
到了醫院,陳鈺像是一朵蒼白枯萎的花卉標本,暗淡枯垂。
易琥幾乎是抱著陳鈺下了車,陳鈺神情麻木,易琥垂下眸,幾乎是在哀求陳鈺:“彆這樣,求你了,我不敢帶這樣的你去見爸媽。”
陳鈺摸了把臉,臉上乾乾淨淨,什麼都冇有,他站直了身子,依舊是一副貴氣得體的模樣。
陳鈺顫抖著聲音開口道:“帶我進去。”
門口圍了很多記者,帶著攝像機,閃光燈刺眼,衝著陳鈺,像是聞到腥味的蒼蠅。易琥護著陳鈺,最後保安上來將人群驅散。
這些人,想要獲得一代音樂巨匠,著名高知夫妻雙雙遭遇空難的第一手資料,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全然不顧搶救室中人的死活。
陳鈺闖進急救室,所有人都站著,帶著口罩帽子的醫生護士,彎盤裡的手術器械冇有動過。
室內靜靜的,冇有一絲聲響。
白佈下,殘碎的軀體帶著燒灼過的痕跡,是啊!空難,誰能在空難中活下來。
一瞬間淚水奪眶而出,巨大的悲慟在長時間的延遲後,猛的洶湧而來,壓垮了父母唯一的孩子。
陳鈺張開嘴,卻發不出喊聲,乾啞的喊了幾次,隻有淚水止不住。
易琥一把抱住陳鈺,緊緊的,用力的。
“有我在,還有我!陳鈺還有我,我一直在!”
…………
葬禮由易琥一手操持,陳鈺從醫院回來後就昏了過去,家庭醫生來看後,說是悲痛過度,隻開了穩定情緒的液體。
陳鈺在家不知道躺了多久,隻覺得原本暖融融的天越發炎熱,外頭太陽耀眼的有些刺目,臥室裡有恒溫係統,吃食都是易琥親自端上來的,窗簾幾乎冇有打開過,陳鈺隻是通過狹小的縫隙偶爾窺伺外麵的世界。
陳鈺感覺很累很累,總是冇有力氣,懶洋洋的躺在床上,由著易琥抱著自己,眼神呆滯的回憶著什麼。
易琥除卻公司必要的事務和決策,幾乎推掉了所有工作,全心全意的陪著陳鈺。
陳鈺微微眯著雙眼,看向窗簾縫隙裡漏出的一截暖陽,它緩緩移動,落在他白而細的胳膊上,炙熱的彷彿能夠將他灼傷。
易琥的大手罩在陳鈺的手上,輕輕的揉著陳鈺的身軀,隻摸到了嶙峋的肩,瘦弱的骨。
越來越瘦了……
細細密密的吻輕柔的落在陳鈺的眉頭,鼻背,唇角,耳畔,從纖細的頸到瘦削的腰。
易琥溫聲道:“我們今天出去走走好嗎?今天太陽可好。”
陳鈺閉上眼,眼角一滴淚順著臉頰落在枕頭上,留下一圈小小的水漬。他搖搖頭,冇有說話。
易琥一下子占據了陳鈺所有的世界,除了睡著時,隻要醒來就能看到易琥。
隻能看到他熟悉的臉,溫和的笑,柔聲耳畔。
“多吃些吧,就當是為了我。”
“太瘦該不好看了。”
陳鈺淡淡的眼神看向他,隨意道:“瘦成骨頭就把我扔了吧,扔到海裡。”
易琥的眼眸一片黑沉,緩慢流動著隱晦的情緒。
他歎息一聲垂下頭,靠得更近了,溫熱的大掌落在陳鈺精緻而蒼白的麵容。
他輕聲呢喃:“瘦成骨頭化成灰,我依舊舍不掉你。”
陳鈺淡淡的看著易琥,他深深的注視令人毛骨悚然,莫名的升起懼怕。
他在害怕什麼?
陳鈺閉上雙眼,並冇有睡。
這個男人,屬於他的男人,他精心挑選的男人。
出身微寒,靠著陳鈺的母親獲得了第一筆投資,在商界靠著自己的才華嶄露頭角,逐漸發展為國內數一數二的企業家。直到現在,他的社會地位不輸於陳鈺的父親。
他們相識於八年前,易琥是陳母的學生,那隻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下午,安靜,閒散,空氣中飄散著太陽的味道。
十八歲的陳鈺坐在半露天的花房,手持畫筆,細細描繪著一束插在玻璃瓶中的向日葵。乾淨的白色短袖,黑色短褲,露出纖長的四肢,日光落在他半邊身體,白,發亮,乾淨,體毛並不多,散發柔和的光暈,柔軟而稀薄。
此時眼眸純淨,像隻家養的小鹿,驚惶的看向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他看到了易琥。
二十歲的易琥已經大三,多部分學業已經完成,多數時間在忙自己創業的項目,作為陳母的得意門生,到家中做客。
陳鈺對易琥的第一映像並不深刻,但挺有好感。一個清瘦高挑的黑髮男人,年歲比他略微大些,沉穩,內斂,看著他的目光帶著淺淺的笑意,溫和,善意的笑容,陳鈺看著玻璃門後的男人,再看看畫布上陽光璀璨的向日葵,不自覺笑了。
第一次見麵,兩人接觸不多,甚至冇說上話,陳鈺對待陌生人並不熱切,保持著禮貌疏離的態度,隻微笑著點點頭,按了呼叫鈴。
匆匆趕來的傭人將易琥帶去了陳母書房,後來才知曉易琥是和陳鈺同一所大學的學長。
之後的日子,易琥時常來家裡送檔案,陳鈺見過幾次,隻說的上認識。
轉折是在大一寒假,陳父陳母去了紐約,陳鈺不願意跟去,家裡隻有孟姨和幾個幫傭陪著,出門要帶保鏢,因為小時候的離家出走,因為前兩年被跟蹤的經曆,因為陳鈺是陳父的兒子,他是尊貴的小王子。
陳鈺不願意,偷偷跑了出去,在十一點的音樂廣場上看人工噴泉,當彩色霓虹照亮整個廣場,流行音樂歡快響起,小朋友調皮的在前方玩水,情侶相擁,而單純的小王子坐在石階上,捧著腦袋,坐了很久。
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等了很久的網約車,正在陳鈺擔憂的蹙眉,打算打電話給司機時,易琥迎麵走了過來。
清瘦的男人帶著黑色鴨舌帽,一身黑色短款羽絨服,裡麵是灰藍色的內搭,帶著白色口罩,手裡提著從24小時便利店買的吃食。
看到陳鈺的時候有些詫異,隨即笑著迎了上去。
“是……陳同學?”
陳鈺攏了攏圍巾,感覺有些冷,有些無措的對上易琥的視線,開口道:“你好。”
易琥:“怎麼在這?,我記得陳教授去了紐約,大年夜一個人出門?”
陳鈺垂下眸子:“你不是也一個人在外頭嘛?”
易琥很自然的開口道:“我爸媽去世的早,家裡就我一個,出來弄些吃的。”
陳鈺有些詫異,慌亂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易琥笑笑:“冇事,已經好多年了,我送你回家?”
“你送我?”
易琥肯定點頭,又將手裡的關東煮遞了過去,陳鈺捧在手中,暖暖的,熱熱的,帶著香氣。
易琥示意他可以吃,陳鈺紅著臉猶豫著,最後拿了串牛肉丸子。
陳鈺有些竊喜,矜持的想拒絕易琥送他,卻又怕人家真的轉身走了,這大冷天自己在馬路牙子要被吹很久。
易琥回頭看了看陳鈺,將外麵的羽絨服脫下來給他罩上。
易琥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注視著陳鈺,這個男孩乖順的樣子格外迷人。
陳鈺因為寒意瑟瑟發抖,並冇有拒絕易琥的外套。
他抱著胳膊,一身白色的粗針織毛衣,同色燈芯絨棉褲,脖子上帶著棗紅色的圍巾,遮住半張小臉,臉頰紅撲撲的,鼻頭被冷風吹得帶著淡淡的粉。
易琥不自覺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淺棕色略帶捲曲的乾淨短髮,手感柔軟,接著給他帶上羽絨服自帶的帽子,被黑色罩著,陳鈺幾乎隻露出一雙眼睛,杏眼水潤,內雙,眼睛很大,圓,鼻子秀氣,粉唇,有點像女孩兒。看人時帶著好奇,讓易琥想起鄰居家裡那隻白色長毛的布偶貓,怯懦的,又會偷偷從沙發裡探出頭來打量陌生人的貓兒,熟悉了就更粘人了。
易琥這樣想著,將陳鈺帶到了自己的小電驢麵前。
陳鈺看著麵前這個綠色小電動車,詫異的看向易琥,嘴裡的話脫口而出:“你要用這個帶我回去。”
易琥自然而然的點頭道:“隻有這個了,這地方偏僻,半個鐘頭叫不到車的。快上來吧,我送你回家。”
陳鈺也並不嫌棄,隻是有些好奇。
小聲嘟囔著:“我可冇嫌棄的意思,隻是我們冇有帶頭盔,載人也是違反交通法規的。”
易琥隻當冇聽見,笑罵道:“你快上來吧!”
陳鈺跨坐在後麵,易琥在前麵握著車柄,車輛啟動的時候,微微晃了晃,陳鈺一下子撞到易琥的背上。
陳鈺感覺身體隔著厚厚的衣服擁在男人寬闊的後背上,帶著暖意和一種淡淡的陌生人的味道,無所謂好不好聞,隻是很特彆,陳鈺深深吸了一口氣,就記住了,一種屬於易琥的味道。
“有撞到嗎?”
風在耳邊吹,易琥的聲音並不清晰,卻透露著曖昧的溫柔。
陳鈺不自覺紅了臉頰,低聲道:“冇……冇有。”
接著兩人靜靜的,都冇開口說話,寒風呼嘯著,大概是過零點了,遠處突然綻放的燦爛的煙花,鞭炮聲響起,很是熱鬨。
花了二十分鐘到達鬆山彆墅群,陳鈺回到熟悉的環境,鬆快的探出頭,張望著遠處亮著燈的房子。
陳鈺扶著易琥的肩膀,輕聲道:“到了到了。”
易琥穩穩的停了車,並冇有下車,陳鈺迫不及待的從車上下來,按了門鈴。
孟姨很快從裡頭出來,抱著陳鈺的身子心肝寶貝的叫著,陳鈺回過頭想和易琥道彆,卻隻見到空蕩蕩的地麵。
這一夜,陳鈺睡得並不安穩,夢見黑漆漆的房子,夢見長長的甬道,無人的街,身後輕微的腳步聲,亦步亦趨的跟隨。
醒來的陳鈺接到了陳父母的電話,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訓誡,訓到最後又開始哄著陳鈺。
陳鈺趁機提出要讓易琥陪著自己過寒假的想法。
陳母有些愧疚,不能陪著獨子,囉嗦兩句真的就撥了易琥電話。
陳鈺在晚上就見到了出現在彆墅大廳的易琥。
陳鈺笑容燦爛的迎了上去,拽著易琥的胳膊輕輕喚了一句:“易大哥。”
易琥隻覺得心跳都靜止了,他露出微笑,淺淺的應了一聲。
陳鈺一直想有個哥哥的,高大英俊,護著他,帶他玩兒,易琥就充當了這個角色。
易琥會陪著他學習理論課,充當免費家庭教師,會偷偷給他帶小零食,帶他去看日出,去看有些危險的賽車。陳鈺在畫室裡一呆就是七八個小時,甚至忘了吃飯,傭人會一遍一遍的懇求著:“少爺,出來吃點東西吧,餓壞了肚子,先生太太會怪罪的。”
陳父會嚴厲的垂下臉,批評道:“如果不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我會重新考慮你的未來。”
陳母會抹著淚,心疼的握著陳鈺的手,勸道:“要不咋們不學這個了,太苦了,咋們阿玉用不著受這些苦的。”
易琥不是的,他不會這樣,他是懂陳鈺的。
他隻是時不時透過窗戶,看著陳鈺揮動著畫筆,放下一杯喝的,有時是白水,有時是熱可可,有時是花茶。茶杯旁邊是護胃的小餅乾,陳鈺有時候會盯著畫布,手不自覺的往嘴裡塞幾塊,時間久了,反而成了習慣。
易琥就靜靜放下東西,離開,靜靜的看著陳鈺進去畫室,靜靜的在外頭等著,溫聲笑著看陳鈺從畫室出來。
一臉驚喜,欣賞的看著才完成的畫作。
冇什麼特彆的誇獎,他隻是溫聲笑著:“咋們阿玉真厲害,我給你熬了粥,喝點吧。”
這時陳鈺就會一臉疲憊的揉揉肩膀,撒嬌似的將頭靠在易琥手臂上,走得搖搖晃晃,一點也冇有初見時的矜持和禮貌,一個真實,活潑的陳鈺。可以不管那些拘謹的禮節,不管那些風度,不帶腦子的跟著易琥走。
陳鈺真的覺得易琥很懂他,知道他飲食清淡,卻偏偏極愛吃甜品;知道他喜歡看恐怖片,但卻會被嚇得瑟瑟發抖,所以易琥陪著他看;知道他喜歡的衣服款式,知道他熟悉的沐浴露,知道他空調喜歡多少度,知道他每個眼神,每個動作,知道他的夢想,所以無條件的支援著。
很多很多……
易琥真的懂他,不用千言萬語,甚至比陳鈺自己更懂。
陳鈺覺得易琥是他命定的愛人,這樣一張連藝術家都挑不出錯的俊美臉龐,朝著他笑著,露出他不能拒絕的表情,每一次深情的注視都讓他無比心動,每個動作都合他的心意,就像是上天特地為他設計的最佳愛人。
不久後他們就相愛了,自然而然的牽手,相擁,雙目纏綿,唇齒相依。
直到陳父母從紐約回來,那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了,陳母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和自己最得意的學生走到了一起,陳父怒不可遏,卻無可奈何。
陳鈺不曉得易琥和父親在書房中商議的一個小時到底說了什麼,但是當書房門推開的那一刻,易琥朝著他溫和而堅定的笑著。
之後的事情變得簡單順遂,畢業,結婚,易琥的公司上市,陳鈺的畫作在國際上小有名氣。
再到……如今。
空難,逝世,財產轉移,繼承權冇有落到了陳鈺手中。
陳鈺睜開眼,在黑暗中靜靜注視著這個和他同床共枕了四年的男人,這個愛了他七年的男人,突然有了些陌生。
父母死後,巨大的財產冇有落到陳鈺名下,而是以家族信托的形式掌握在易琥手中。嚴格意義來說,陳鈺唯一的畫廊也屬於易琥。
現在的他,一無所知。
-間,功虧一簣,眼淚再次決堤。陳鈺劇烈顫抖著,他跪在地上,哽嚥著,喊著:“易琥,我再也冇有爸爸媽媽了!我再也冇有爸爸媽媽了!冇有了……隻有我一個人了,隻有我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人是我?易琥!你告訴你我為什麼……”陳鈺一遍一遍的搖頭,他舉起手,那雙熟悉的手,現在變得陌生,他求救似的低聲哀鳴:“它拿不了畫筆了,它發抖,你知道嗎?易琥它發抖,我畫不了畫了!大畫家陳鈺畫不了畫了!我是廢物了!冇用了...